中考考体育那天，我大姨妈突然来了。我捂着肚子挺到了终点线，一张脸白得像是刮了层腻子。
带队老师吓得就差把我送医院了，我摇了摇头，拒绝了他的好意。
发挥失常，只考了22分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盖着校服外套，手指在下面绕出一个个结。
我妈早就在学校门口等我了，见我从大巴上下来，满头的汗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亲昵地替我擦拭。
“辛苦了辛苦了！”她笑得神采飞扬，胸有成竹地发问：“听说成绩当场就出了，小卉你考了多少呀？”
“阿姨，江卉考了第一呢！”后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。
我妈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，笑吟吟又说：“真的啊？”
她还没来得及给我挑刺，摁下我不存在的骄傲，只听我后桌又拔高了声音：“可不是嘛！22分的倒数第一，全考场就她这一个呢！”
后桌说完就走了。
我妈的表情僵住了，连同动作一起。过了一会儿，她把手里的纸巾塞到我手中，转身时语气已经变凉了：“走吧，回家吃饭。”
我攥紧纸巾，手心又烫又凉，抱着外套跟在她身后。
这是我第一次成绩垫底，我妈愁的一个小时叹了80回气。她知道我是因为身体原因没发挥出应有的实力，但还是一个劲地在我面前懊悔惋惜。
我错过的不是8分，而是80个亿。我离捡垃圾的生活又迈进了9999步。
还好中考那两天我没来姨妈，不然我可能连捡垃圾都不配了。
我成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。
我妈很高兴地张罗了一大桌吃的，我爸也赶回来了。除了我们一家三口，桌上还有很多我喊不出名号的七大姑八大姨。
热闹是他们的，我只负责端茶递水，倒饮料盛饭，偶尔被cue一下，再配合他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。
饭吃完，剩下了一锅油花花碗盘，还有一地狼藉。
“小卉啊，今天你帮妈妈收拾一下吧。”我妈反手锤着腰：“妈妈为了你今天忙活了一整天，腰都快断了。”
我能说什么呢，反正不管我愿不愿意，都是为了我好。
等我拖完地，妈妈和爸爸已经去楼下散步去了。我洗完碗，他们已经睡下了。
我躺在床上，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高中要去市里读，离家远，我得住校。
想到这里，我不禁弯了弯嘴角。
其实怎么说呢？比起村子里某些酗酒、赌博，一不顺心就整天打孩子的家长而言，我的爸爸妈妈已经足够好了。
他们对我的付出和爱都不是空的假的，但我就是想稍稍离他们远一点。
我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不太对劲，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有些贪得无厌，我还能要求他们怎么为我付出呢？
但是，一想到能住校，我就是忍不住升起一点卑劣的快乐。
大概我天生就是个感情淡薄的坏孩子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