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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帆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,尽管前妻并没有看着他,但他无法理解这句话从何而来,同时又感觉这句话深刻又正确。
我不是人。赵帆在心里说,我的体内有一只野兽。
已经正式成为赵帆前妻的女人穿过马路,拉开黑色帕萨特的副驾车门,车窗随着关门后缓缓升起,那名不再拥有少年模样,面色中如烙印般刻着凶狠多的前摄影师,目光终于从赵帆的身上离开,一直没熄火的汽车扬长而去,在赵帆的记忆里留下一阵浓重的汽油味。
多年以后,当赵帆身处一片极北地区的迷雾森林时,他会再次闻到相似的汽油味,并盯着自己同伴的尸体,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的前妻以及那十二年如一日的婚姻,那一天他体内的野兽将会苏醒。
但是在此刻,赵帆站在冬日暖阳笼罩的街头,他无处可去,他想到回去所里,回到众人之间,却害怕自己沮丧的神态被人看穿,派出所里都是人精,每个人都有一双敏锐的眼睛,而赵帆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会在今天挥别过去,再次成为孤身一人。
赵帆回望几乎与他的婚姻同步的事业,发现两者竟然惊人相似,一名派出所民警,或者说,一个片儿警,他早已从刚刚参加工作时的热情转变为一种不易察觉的平常。
这些年,赵帆处理的几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偶有波澜,也不过是处理家暴,抓获惯偷,或者处理停车场的纠纷。赵帆在处理工作时的柔软和温和也让同事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,但他就是改不了,无论最后被押到所里那个人犯了多大的错,赵帆都能理解对方,他甚至愿意倾听,这对一个深夜加班心浮气躁的片儿警来说并不容易。
此刻赵帆站在街上,他不知道谁能同情他,谁能看穿他平静的面容下波澜万丈的洪水与轰然倒塌的楼宇,他在忍,一名警察,理应是个硬汉,就像侦探小说里写的那样。
于是赵帆意识到,他现在继续找到一个能从低落中解脱的出口,他思来想去,只有唯一的方法,他需要工作,需要从现实中逃离,或者说,他需要一个坏人。
赵帆开始在大脑中构筑这个坏人的形象,也用不着穷凶极恶,赵帆想,随机遇到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几率并不大。那就放低标准,将以前那些自己能理解的,不当做坏人的人,全部重新分类,划入坏人一列。
但即使这样,赵帆依然不知道他该抓谁。
他今天请假,没穿警服,更不会接到报警电话,所以失窃的商贩和遭遇猥亵的女人不会找到他,赵帆忽然觉得自己的能力随着一纸离婚证一起消失了。
赵帆想起自己在警校的时候,他从来都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,但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赵帆有一项罕见的技能,或者说,一个异于常人的器官,后来,被警校里一个极其擅长总结的同学称为“一双发现的眼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