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者挽起轿帘，三人款款走下轿门。陪行的两位公子皆是锦衣华服，俊美丰逸的面貌，只是同那人站一处立显相形见绌。
依旧是熟悉的姿容，手摇纸扇，颠倒众生。只遥遥望一眼那墨发素衣的背影，亦足以造成数日寝不安席、食不甘味。
她还没瞧够，那大块头又微微一晃挡到她面前。
戚莫生也顾不得生气，费力往旁挪一点，再挪一点，等她满身大汗抬起头来，那众星捧月的人儿早已踏入大门，再觅不到踪迹。
周遭哄哄闹闹，耳朵却仿佛隔绝了一切杂音。日影打在楼宇琉璃瓦上反折过一片幻影，虚虚晃晃打得眼前景象都模糊了。
临蕖院能容纳的位置有限，附近高楼的望台上、大树上都爬满了人，许多被司阍拦下的人哀号着，摇头感叹一阵，也纷纷散去。
等人都散得差不多，她才回过神来，忽感掌心微微发疼。手掌不知什么时候紧拽衣角的，齐齐整整的指甲狠狠抵在皮肉上，松开，掌心发红，被薄薄一层汗一浸，疼得钻心。
刀砍在身上也没这么疼，疼得心脏都抽搐起来，疼得脑袋也迷迷晃晃不知今昔何年。她晃晃悠悠往回走，也不知走到哪里、走了多久，再一抬头，一幅泼墨山水画卷映入眼帘。
这泼墨真有韵味，活似那人雅致的气韵。她多看了几眼，画摊主人起身迎上：“这位姑娘，可是要买什么画？”
今日她休沐，并未穿戴公服，画摊书生主人只道她是寻常人家女子。
戚莫生自顾自拎了小板凳坐下，扫视一圈林林总总或挂或卷的画，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那幅。
书生最是迂腐礼节，虽不悦她行为，但也客客气气问：“姑娘是需什么样的画？不妨告知一二，小生许可以举荐几幅。”
“能否向先生讨些墨砚纸笔，我想自己作一幅。”
她抬起头来，恳恳切切问。
“这……”
“先生放心，全算成画的价钱。”
书生笑了，“好说。”
画摊生意冷清，书生也乐得打发时间，遂捧了笔墨纸砚一一摆在小桌上，看她作画。
画的是早春初绽的桃花，戚莫生只在闲暇时跟着母亲学过几回，枝干墨水晕得太开，黑乎乎一片。扔了数张画纸，终于将树枝画得有点模样，枝头的桃花偏又不尽人意。
最后脚下积了一堆揉得皱巴巴的纸张，书生也看不下去了，凑上前好意指点挥笔要领、挑色浓淡。
天光已暗，书生点了烛灯照亮，等一支短烛燃去大半，戚莫生终于完成了她的作品。画纸上，开得绚烂热闹的桃树下，一个华衣墨发的公子半倚树干，唇畔带笑。
她细细端详半晌，提笔又往留白处挥洒一行小字：何以桃下别，离颜纸上殇。
罢笔，问书生：“先生觉着如何？”
她没学过诗词书画，临时胡诌的两句诗，桃花有半分韵致，人却委实瞧不出半点出彩的地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