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还没说完,便被江广陵甩到一边,她扶住枝干才堪堪稳住身子,正想抬头问为什么,便见江广陵的桃花眼没了方才的光彩,变得幽深复杂起来,她还得及消化那眼神里有多少难堪、沉重、怅然,便见江广陵低下头微微颤着手作揖道:“拜见娘娘。”
柳娟猛地一惊,回头一看便见赵太后及几位女官站在不远处,慌忙下跪行礼,她以为立马会有责问的话,但耳边只有远处传来的蝉鸣声。
过了好几息才听到赵太后道:“免礼“。
随后一名女官便到柳娟面前严声问:“你是哪个宫的?”
柳娟抖着声音答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是张太妃宫里的。”
“今日是张太妃生辰,你不在宫内侍候为太妃庆生,为何在此处?”女官再次问道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柳娟颤着声音不知怎么回答,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机灵劲,正欲开口求饶,便听身旁的江广陵答道:“回娘娘的话,臣入宫少,不知风荷榭去路,便请这位侍女带路。”
柳娟忙惊喜道:“是的是的,奴婢只是为驸马爷带路。”
驸马爷回了话,女官不敢再问,侧首待赵嫤示下。
赵嫤看了看江广陵,缓声道:“既然驸马爷替你说话,哀家便不追究你了,你退下吧。”
柳娟忙谢恩退下。
江广陵也欲躬身退下,便听赵嫤道:“张太妃深宫孤寂,驸马爷若有空可和长公主一起入宫陪太妃说话解闷。”
江广陵润玉般的面容不辨喜怒,只做悠然状,抚扇道:“娘娘说笑了,臣闲人一个,哪会没时间,不过宫规繁琐,臣惫懒罢了。”
赵嫤深深地看着江广陵再无锐气的桃花眼,心中满是怅然及惋惜,他怎么成了那些沉浸在脂粉温柔乡的世家纨绔,再也不是当年与她辩书论世的江广陵了。
江广陵却被这惋惜深深刺痛,当年的同窗们早就入仕为官一展才干,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也依靠父兄在深宫垂帘听政、摄政干权,只有他在公主府对着骄纵任性的安华长公主,在平康坊醉生梦死、沉迷温柔乡,但她竟都不放过他,那平康坊连唱几场帝后钟情、太后玉成的佳话,耳边都是李党、赵党的立后之争,他们都是戏中人,只有他在戏外清楚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以为自己习惯了,没想到看到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憋屈、愤怒,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,沉声道:“娘娘若无吩咐,臣先告退了。”
看到他这样自甘沉沦堕落,赵嫤心中的惋惜变成了怒其不争:“你是惫懒?还是不想?”
江广陵讽刺道:“有差别么?娘娘难道就不厌烦这繁琐的宫规么?”
就不厌烦那些指手画脚的臣子?就不厌烦这身份的束缚?
“驸马慎言。”赵嫤高声道。
江广陵讥讽一笑,上前一步直视那双熟悉的杏眸,“是臣想岔了,娘娘不仅不厌烦,还向往得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