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那时只觉得她口脂红的刺目，眼角细纹卡满脂粉，活像话本子里的巫婆，夜半想起来是要做噩梦的。
出了路贵妃的寝宫，转角我就碰见了一脸焦急的谢璇玑。
谢璇玑担忧地望着我：“绵绵，路贵妃可有为难你？”
我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，终于明白什么是死里逃生的紧张。
听着谢璇玑像娘亲一样唤我的小名，我鼻头泛酸，径直扑进她的怀里，几近哽咽：“璇玑姐姐，绵绵好怕。路贵妃要吃了绵绵，她好吓人！”
谢璇玑拍着我的后背，拿出帕子，一点点替我拭去泪水。
“绵绵不怕......绵绵还是个小丫头呢，还没长大，老天爷怎么会舍得让绵绵经历那些腌臜事呢？”
谢璇玑总说我没长大，总说我像她家里的小妹，天真烂漫不知愁。
我那时顺着她的话哄她高兴，三两下蹦跳着窜上树，摘下我宫中院里长成的桃花，要别在她耳畔，还要夸她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谢璇玑笑吟吟地站在树下，轻轻合上了食盒。
洒落的一地桃花瓣被风卷起，飘飘零零。
她说：“小丫头，你可知这全诗，写作如何？”
我嘻嘻笑着从树上下来，低着头检讨自己得意忘形，再抬头见她松了口，终于揭开一方食盒，露出了里面亲手制作的精致点心。
我伸手去拿，被她嗔笑着瞪了一眼。
桃花制成的糕点鲜香弥漫，我咕咚咽了一口口水，摇头晃脑地背给她听：
“去年今日此门中，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，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我顿了顿，忽然意识到什么，有点不乐意，于是故作委屈地问：“璇玑姐姐是不是以为绵绵在侯府不学诗书，只知贪玩，连这诗都不会背？”
谢璇玑就一直掩着嘴笑，茯苓这个圆脸的小丫头也跟着笑。
我不服气地吃了一块糕点，嚼了半晌，动作越来越慢，只觉得这糕点太好吃。
若是吃的太快的话，难免太可惜。
我眼珠子咕噜一转，借佛的花献佛，递给谢璇玑一块。
桃花又落在她的肩上。
她微微颔首，戏谑道：“绵绵可舍得？”
我拼命点头：“舍得，自然舍得！璇玑姐姐是比桃花还美的美人，绵绵如果有十块糕点，愿意给璇玑姐姐六......七，不，九块！”
我掰着手指数。
其实我愿意给谢璇玑全部的糕点。
因为我的璇玑姐姐，温柔善良，是我见过的天下最美好的女子，心甘情愿让人将所有美好奉上。
我是如此，二皇子大抵也是如此。
二皇子来我宫中时，满心满眼都是站在桃树下的姑娘。
他生得极好，光影重叠下，如珠如玉的少年郎笑着扬着手中的钗环，年少意气风发：“玉儿，瞧！”
谢璇玑闺名玉折，被夫君饱含爱意唤出来，是顶好听的缱绻。
她双眸微微睁大，忽然抿着唇，多了几分羞怯，像是所有情爱中的少女一样，有桃花绽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