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纪忠取过一边的木牌，看了看菜名，姜云澜踮脚去瞧，头上被重重敲了一记。
姜云澜抬头，又可怜兮兮叫了句师傅，偏圆的杏眼微垂，像只刚断奶的猫。
对面的陈卢忍不住求情，“师傅，小师妹才十五岁，今日来得也不算晚。”
田纪忠眼刀砸过去，陈卢立即收声低头，田纪忠看着姜云澜低声问：“这是第几次了？”
“第三次，”姜云澜做贼心虚，不敢提在家鼓捣什么，“我明日一定早来。”
田纪忠转过身，拿起一旁的菜刀拍到她面前，“备菜去！”
田纪忠的刀是专人打造，重且利，成年男子拿稳尚且费力，姜云澜拿它却手稳得很，仿若那刀就是从她手里多生出来的一段，想切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。
蒜，拍扁切成蒜末，斜刀切成蒜片，或是滚刀切的不规则圆块，一整颗蒜硬生生被她切成了六种模样。
她手下不停，又将一只鸭子顺着肌理骨骼拆解开。
她下手的熟练狠辣同脸上显露的稚嫩太过违和，一旁的备菜的学徒看得瞠目结舌。
张端说过，用刀者都是屠夫，无论是砍向敌人的凶刀还是切果蔬的菜刀，只看持刀者如何拿刀，便可看清他的秉性。
姜云澜面不改色，最后一刀落下，鸭脑壳应声裂成两半，中间的脑花半点没碎。
田纪忠在里面叫菜，姜云澜将宰好的鸭肉装盘送了进去。
城门口的人头堆了十日，城外的山匪马上就要被激怒夜袭京城，城破之日，就是张端入城擒贼建功立业之时。
也是她失去兄长沦为棋子命运的开端。
她将手中的菜盘握紧，这一次她一定要护住兄长性命。
未时一刻，福满楼的人走得七七八八，田纪忠丢了大铁勺，让陈卢一个人应付，自己站一边看，时不时指点。
未时三刻，厨房内的人也走光了，几个备菜的学徒就着剩下的菜炒了一大桌，招呼店里人在后院吃饭。
偌大厨房内便只剩下田纪忠和姜云澜两个。
姜云澜收拾干净，走到田纪忠面前准备告别。
田纪忠抱着手掌大的茶杯喝茶，见她过来，指着他的锅道：“你去炒个菜试试。”
姜云澜讶然。
福满楼众人都说她是田纪忠的小徒弟，她却有自知之明。
田纪忠是福满楼掌柜许下大价钱才留下来的大厨，连陈卢都是跟在身边长大的才有了师徒情谊。
她一个去年因为水涝进京投奔哥嫂的孤女，只不过是透露了几道名菜的详细做法，才被田纪忠青眼有加。
想着以后将他拐到自己店里，姜云澜打起十二万分精神，不敢马虎。
她挽起袖口走到灶台前。主灶都是根据成年男子的身高量身定做的，姜云澜身量未齐，平时旁看还行，要上手操作就显得身高捉襟见肘。
姜云澜左右绕了一圈，从角落洗菜的盆子前哼哧哼哧搬走一个低矮的四角凳，站上去倒是刚刚好。
身后传来田纪忠大声的嘲笑，姜云澜也不恼，严肃问他，“想吃什么？”
“你的刀工我已经看够了，不需再练，”田纪忠咂摸了口茶叶，“做个小炒牛肉吧，配菜用圆菜。”
姜云澜略吃惊，没想到是这样一道简单的家常菜。
她轻松地笑了笑，从一旁的备菜架上挑出要用到的牛肉丝和大圆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