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鬟雨鬓,偏是来无准。倦倚玉阑看月晕,容易语低香近。
软风吹遍窗纱,心期便隔天涯。从此伤春伤别,黄昏只对梨花。
——《清平乐》
难以捉摸的你呵,宛若难以捉摸的风雨,时来时去,没个准期。想那时我们玩倦了一起倚着阑干赏月,话语间总能闻着你鬓间的香气,醉人心脾。东风带走了春季,是谁带走了你?我是多么难以想象,在今后无你相伴的日子里,该是怎样一个光景?也许从此便只能对着零落的梨花,在那令人憔悴的黄昏里,独自伤春伤别罢了。
淡极始知花更艳,榭儿,此句形容你,不差分毫。
正待容若痴痴胡思时,榭儿忽而推门进来,连带着拂送了一地夕阳的柔光,她嬉笑道,“表哥,我来向你借本词集。”
容若慌然立身,忙迎上前去,忍不住怦然心跳,欣喜道,“表妹,是何词集?”
“嗯,是朱淑真的《断肠词》,不知表哥可有?”榭儿歪着脑袋倚在门栏上笑问。
“有是自然有的,可不知表妹为何喜爱她的词,平素的女子不都更欣赏易安词么?”容若疑问着,一道替她去书柜里翻找。
榭儿忙迎上前道,“表哥,这女子作词,可贵处,便在一个‘真’字上。更爱她的词阙,自然是看中她的‘真’。”
容若一听,颇来了兴致,忙回眸问道,“何为‘真’?”
“真,便是本真了。”榭儿一本正经踱步道,“从古至今,对朱淑真诗词的贬抑之词比比皆是,如‘出于小听挟慧,拘于气习之陋,而未适乎情性之正’,‘笔墨狼藉,苦不易读’,‘出笔明丽而少深思’,‘其诗浅弱,不脱闺阁之习’等等,更有‘朱淑真者,伤于悲怨,亦非良妇’之说。而统观这些评论,最突出的感觉便是一个字,‘隔’。①”
容若一哂,愈发意趣盎然,此时他已然翻找到了《断肠词》,一手递与榭儿,一手引着她入座,又问道,“何又谓‘隔’?”
“隔,便取隔膜之意,作诗填词中,其情、景、辞,或有关节不妥贴,不圆润,给人造成隔膜之感。所谓不隔,自然与隔相反,浑成自然,诗意浓郁,含意深厚而耐人寻味。”榭儿正色道。
“嗯,倒有些道理。”容若微微颔首,又道,“但纵观闺秀词,不免确有几大缺陷,“雄壮之作不多”、“心境阅历不能”、“新颖之作颇有之,欲求其豪气郁勃者,则不可得”、“与东坡稼轩比,则立觉得一是名山大川,一是小院方塘”、“然以之与清真梦窗相比,亦相去远甚,一则林木丘壑,蔚然深秀,一则浅草直径,一望到头”等。②”
榭儿却喜而拍案道,“正如表哥所言,那些所谓的“豪气郁勃”、“蔚然深秀”、“心境阅历”开阔,“名山大川”和“林木丘壑”,皆是男性观念中诗词的最高境界,恰是结症所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