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底方才升起的“好好过日子”的念头霎时被击得粉碎。
他这是什么意思?!
随她去留,如何随她去留!柳珍儿眨眨眼睛,泛酸的眼眶滴下几滴眼泪。她半是惶恐半是羞恼地质问:“怎么可能!你、你不愿娶妻,为何不向他说明。娶了我后,为何又要这么说……”
这是怎样的委屈。她本不想嫁,嫁了后却发现,原来他也不想娶。
“随我去留?无论如何,我都是被夫家休的一方,谁会再娶一个被夫家休过的女子。”她颤抖着声音说道。这种未来,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宣判了死刑。
“你放心,”许天成抬起头,男人的眉宇头一次如此的坚定,他笃定地安慰道,“一年之后,若你要走,也一定不是我休了你,我会让你全须全尾地回到自由身。”
坐在床上的妙龄女子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,身体止不住地微颤,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。
“那好,”她也不是什么腆着脸皮倒贴的人,“既如此,便相敬如宾吧!”虽没学过这词,但她向来头脑灵敏,听一遍便学到了这词背后的含义。
两人达成了共识一般。午间歇息时,许天成拎着雪白的新被褥躺在外侧,将喜被留给了柳珍儿。
……
这些天在许家住下,柳珍儿已经摸清了许家几口人的作息。为了不和许二嫂打照面,她一般都与许大嫂在灶房里忙活,或者养一养前院的鸡。
她也悄悄记下了许天成的作息。
一般来说,许天成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捧着书细读,此外,隔壁刘苑村的一个农户会时不时找上门来,与许天成在房中讲话。这两人应当是好友。
深夜里,两人依旧是分被而睡,似乎达成了共识。
这样的日子,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只是两人之间的一些相处细节,被许父敏锐地察觉。
前院,柳珍儿抓着手里剩下的蔬菜,往石子地上放。等了一会儿,鸡崽子们跑动着聚成一团,分食菜叶与混杂的谷物。
她蹲下来仔细地看,消磨时间。然而视线里闯入一双透黑的略有磨损的布鞋。
“……爹。”柳珍儿抬头,这才发现原来是许父。
许父大约四五十岁,衣服穿的是普通布衣,比起源溪村大部分人来说要好很多,只是脚上的鞋依旧很朴素。由于年轻时经常务农,他虽然发了福,身体还是柴实。
“许珍儿,”许父眯着眼睛,压低粗粝的嗓音问道,“你嫁过来也有几日了,咱们天成哪儿惹你不高兴?”
她纳闷地歪了歪头,不知许父此言何意,“爹,我与他……我与相公相处得很好。”
“是么!”许父摇了摇头,老脸皱巴巴的,“可我看你们两个——”他没把话说完,小眼睛上下扫了扫,然后暗示性地点点头。
奇怪的是,柳珍儿却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。羞怯的红霞爬上脸颊,柳珍儿下意识捂住胸口,斟酌了一会儿,没好意思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