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在这样的气氛里,温大夫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,与两步之遥外拔剑相向的三人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。
温大夫究竟紧不紧张,令仪不清楚,她只知道,自己是真的紧张。
方才的倦意早已被抛去九霄云外,她屏气凝神,下意识咬紧了下唇,竖起耳朵听着另一边的动静。
“阁下深夜来访,所为何事?”这是陶珩衍生硬的客套。
回应他的只有刀剑相接的锃鸣声。
房间不算小,甚至有温大夫挡在身前,可是令仪仍能感觉到大刀挥舞时带起的风。她的伤口在隐隐作痛。
此人为何而来?他不必回答,因为他的武器和招式以及刀锋所向已说明一切。
从小家里的大夫们就告诉令仪,一人做事一人当,不相干的人没有任何义务为她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。
令仪很听大夫的话,特别是这句话。即便其中一个已不在世上,另一个垂垂老矣。
温大夫的动作停了下来,令仪歪了歪头,勉强瞥到陶珩衍时有时无的衣角和凌乱的剑影。
这次温大夫没有再阻止她转头,却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。
温大夫俯在令仪耳边,低声道:“你帮不到他。”
令仪半撑的身子在温大夫的手下一点一点落回去,一颗心却越悬越高。
她初涉江湖,却也本能的感觉到,大汉眼中展露出的情绪叫做杀意。
与两天前街上的那位一样,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。
这是优点,同样也是缺点。
温大夫再一次伸手拦住企图钻空子下床的令仪,与窗口旁的谢怀风对视一眼,又扫过他半揽着肩的燕婉,她闭着眼睛,大约是被吓晕了。
两人同时抬手,令仪只觉有几点寒芒从温大夫宽大的袖口飞出,大汉闷哼一声,僵在了原地。
陶珩衍手中的剑接着上一个招式,行云流水地划过大汉的要害处。
太过专注眼前,有时未必是好事。
令仪松了一口气。
夜风一阵一阵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,令仪禁不住打了个冷颤,这才意识到她是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。
虽说方才情势紧急,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,她还是连忙把衣服拉好,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。
温大夫像是没看见令仪的动作,一面低着头收拾医具,一面道:“伤口我已经重新包扎过了,只要不再裂开就不会有事。药已经熬好了,等会儿就让人送上来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不经意扫过屋里众人,最后落在仰面躺倒的大汉身上,顿了顿道:“等会儿我亲自送上来。”
“麻烦你了。”令仪的声音依旧微弱。
温大夫侧着身子淡淡瞥了她一眼:“只要你别再逞能,就不麻烦。”说着就往外走去。
谢怀风面露难色,看了看怀里一动不动的燕婉:“霖棐,这……”
“她只是晕过去了,躺个一时半刻就没事了。”温霖棐住了脚步,挑起细长的眉毛看着谢怀风,接着道,“你若是想一直抱着也可以。”说罢甩了甩宽大的袖子,头也不回出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