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道战壕的很多国军士兵,甚至一些睡在猫耳洞里的军官和老兵,在睡梦中就随战壕、武器一同炸飞上天。幸存的士兵尚未从睡梦中完全苏醒,被轰炸震懵了。
国军士兵大部分是为了几十块大洋军饷当兵的,三成左右又是像董大奎和秦时月一样临时抓来的壮丁,很多人连步伐中的左右都分不清楚,战斗力和作战意志几乎为零,绝大数又不懂防空知识,看到炸弹纷纷落下爆炸,下意识地起身冲出战壕,向后逃跑,像炸了窝的鸡一样。一些军官和老兵从猫耳洞钻出来,大多跟着溃兵一起跑,少数几个军官挥舞手枪想阻击溃逃,看到无济于事,自己也就跟着逃了。
与此同时,前沿阵地后的国军炮兵阵地也遭到轰炸,国军大炮和炮兵一起被纷纷炸飞,原来平坦的阵地被炸成一个个巨大的弹坑,散落着大炮和炮兵残体。
秦时月刚刚带上擦掉霜花的眼镜,一颗炸弹又在他附近爆炸,剧烈的爆炸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狠狠地震动。秦时月也起身要随其他士兵一起跑,被董大奎一把按在战壕里,附近又有一颗炸弹落下,董大奎魁梧的身体把秦时月瘦长的身体压住,随后一颗头颅飞落到他们身边。
爆炸稍停歇,董大奎从秦时月后背挪开,秦时月蓦然看到眼前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,吓得大叫,但耳朵里“嗡嗡”直响,听不到自己的叫声,更听不到董大奎的喊叫,只看到他嘴巴乱动,向外呼着白色雾气。
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,秦时月偷眼望去,大片大片跑出战壕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。他似乎知道董大奎要说的话了:老老实实躲在壕沟里比跑出去更安全!
第二道战壕防线被第一道防线的溃兵冲垮,这里的士兵也随着溃兵一起后撤。
溃兵撤到被炸毁的炮兵阵地,炮兵阵地后面督战队的机枪和盒子炮响了,溃兵们迟疑一下,没有人伤亡。原来,督战队的机枪和盒子炮抬高弹道,警告性地向天鸣枪。督战队是国军精英,个个人高马大,配备数挺捷克式轻机枪,机枪手之外的队员人手一把盒子炮和大刀片。在一团背后督战的是师督战队第一中队,满脸络腮胡子的中队长冲队员大喊:“再有后撤的,给老子压低弹道,杀无赦!”
溃兵们知道督战队不是吃素的,再往前冲就会真的开枪。
溃兵中的一营营长对周围溃兵大喊:“弟兄们回去吧!没死在鬼子手里,死在自己人枪下,不是太冤了吗?!”
溃兵们被督战队的枪口逼迫着,调头往阵地跑,脚下踏着被炸散的尸体和鲜血,头顶继续挨着飞机轰炸,心中充满恐惧和绝望。
有不少士兵既不敢往阵地跑,又不敢往督战队枪口上撞,干脆原地趴倒,头一个劲地往泥土里面埋,屁股翘得老高,但这样,仍然躲不过飞机的轰炸,很多人又被炸飞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