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方轻笑了一声:“我希望,我们成交的时候,银河街那些住户,都已经……清出场地了。你知道的,我要的不是人,是地。”
“这未免太仓促了。”
“我不急啊齐老板,一个礼拜,两个礼拜,一个月,两个月,我都可以等啊。”那头笑得非常笃定。
齐树新知他这样讲定是摸准了自己急需用钱,女儿生死未卜,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,只含恨挤出笑来:“那么至多三天,还请您准备好现钱。”
“自然。”
齐知礼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:“要让银河街的人全搬走?”
齐树新叹了口气:“是……那儿住的可许多都是你爷爷认识的老街坊。”
齐知礼站起来:“您放心,我去。绝不会出岔子。”他疾步迈出书房。
齐树新望着儿子的背影,竟觉他仿佛瞬间长大了,他起身站到窗前撩开窗帘往楼下望,陈炳光还站在楼下,他踱回书桌前,给楼下拨了个电话:“阿黄,你上来拿支票,差陈老板回去吧。”
1941年12月1日上午 10点15分
法租界,爱多亚路亭子间。
江志高提了个行李箱进屋,妻子董心兰很快迎上来:“箱子借到了?”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打开箱子搭扣,把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往里塞,边塞边说,“姆妈,不是讲好这些东西不带了吗,怎么临时又变卦。”
“想想还是不舍得。”老太太应儿子,“这些都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东西,哪能说丢就丢……”她还想再说,但嗓音很快沙哑起来,伴着沉重的喘息声。
江志高嘱她:“您喝点水。”
董心兰在一旁听得母子俩对话,不由揶揄起丈夫来:“还好意思说妈,你也不是临时变卦,讲好等雁宁放了假一起回去,哪里晓得脑子一热,说走就走。”
“不是说了有公司聘我嘛,可不得早点回去。”他应得很敷衍,随即转头拔高嗓门喊了一声,“雁宁,你好了没有?”
“好了好了!”帘子被人从里间掀开,紧接着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,一身校服加上齐肩的短平的学生头,眉清目秀,活力十足的样子。
女孩子哼哧哼哧地从里间拎一个大包出来,江志高皱了皱眉头:“你拿它干什么?”
小姑娘笑眯眯:“跟你们一起回去一趟呀。”
江志高还没来得及开口,董心兰已经扯着嗓门喊:“哎哟雁宁,我的小祖宗,好好的学你不去上你跟我们回家?你要气死我是不是!”
江雁宁站在门口撅嘴:“又不是赖学,请一两天假呀。我都好久没回去了。”
“请什么假,这都十二月了,不消一个月你们学校就得放假,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。”
江雁宁不依,又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,只好耍赖,瘪着嘴一脸委屈:“不行,我得送奶奶,我不舍得奶奶。”
她话一出口,老太太就泪眼婆娑:“我们小雁宁长到这么大,几时离开我那么久噢。”她边说边抹眼角,“心兰,她要送一送就让她送一送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