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底了,眼看着村委会一年一度的总账期到了,王二妈借的公款迟迟归还不了。父亲在家坐卧不宁,他四处借钱,想把挪用的公款凑齐。只是贫穷的年代,谁家也没有富于的现钱。
走投无路的父亲在家大吼:“你看看你,一天迷信,迷信,给我找来多大的麻烦,这会儿钱凑不齐,你说咋办家?你问那个张口要去,没有!光是个汪汤汪水给你一哭,不要去,咱这会儿到垯垯寻这么多钱家?你当给人张口借钱的话好说?公家的钱就么好用吗?明知道沃娃多,没工分,年年料料为分粮的事发愁,咱到好,自己上杆子揽事呢,这好咧,村上总账,总钱呢,你掌给我想办法,把钱弥上!……”
无论父亲再吼,母亲总是一脸的眉笑,撒娇似的哄着父亲:“哎,掌柜的,包着气,包着气,她二妈,不容易,寡妇养咧七个娃,你就多担待点!再咋说,那也是咱们本家么,不看僧面看佛面呢!咱就当给咱积修呢,……”
没脾气的父亲冷静下来,一本正经的说:“不是我不帮,她二妈是光借不还,要不是几十,几十的借,几块,几块的还!一年年下来,不小的疙瘩!我已经把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,能借的人也借了,还有五十元的窟窿,你说咋办家?这么个弄法,你说我还执nia村上雾一点事不?”
母亲定定地看着父亲,突然,大喊一声:“哎!掌柜的,我有个办法,你看行不行!”
“你说!你说!”父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实在不行,你就私下给会计说说,叫他帮忙给遮掩一下,他不是也到你这儿私下借过钱嘛!就那一会会的事么,过去了,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嘛!钱到你这儿,咱不给人丢了,遗了就行了咧么。……,不行,你把会计请来,我给你家炒两菜,喝一盅,酒一喝,男人家话也就好说咧”
父亲眨巴着眼眼睛,思忖了半天,无耐的说: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!那就试试,论起,咱一个堡子的人,咱也只是想帮一呵人,并不想贪污,讹人!王兰芳二嫂的情况,谁都知道一个寡妇带咧七个娃,不当!人还能没有一点残念之情,对!就这么办。如果事能成,我也就不借人钱填窟窿了。”
父亲前脚出门,母亲后脚便去了王二妈家报喜。二妈借钱更是有了底气。一来二去,父亲和会计五运成了铁哥们,时不常五运会来我们家,喝喝茶,聊聊天,做做账,母亲也会热情的做顿好饭招待一番。五运对父亲的账目了如指掌,对父亲记账的方法和规律也是一清二楚,甚至学会了模仿父亲笔迹。
要过年了,来找母亲给孩子裁衣服的人越来越多,母亲对于左邻右舍的求助从来都是有求必应,甚至可以说乐不思蜀。她根据来人拿布的多少,以及质地和颜色,不厌其烦的从裁剪书中寻找合适的款式。或是套装合裁,节约用布;或是别出心裁,花样百出,来的人一个个总是笑呵呵的恭维着母亲的手巧。更有甚者,请母亲去上缝纫机给缝个衣袖、裤腿。每当母亲为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时,父亲总是笑嘻嘻的一盆凉水迎面而来:“哎,瘸子里的将军!捏个个比旁人强一点点,就得意成沃样子咧!咱是不要钱,白给人做活呢,要是像邻家给人画花收钱的话,早就没人寻你咧!你把给你女子做的那新衣裳看嘎,不是这垯捏个出出,就是那垯宽窄不一!我就当叫你学手呢,熟悉裁剪书上的方法,练手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