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出东莞,细雨濛濛,荒山野岭处于茫茫雨雾之中,囚车在坎坷不平的古道上快速行驶。
约过一个多钟后,狂风呼啸,墨云笼天,电闪雷鸣,暴雨如注,囚车在泥泞中减速亮灯缓缓前行。凄凉、恐惧的雨景,凄凉、恐惧的心,众犯个个神色黯然,前排数个从工厂抓捕而来的打工妹,竟流着眼泪失声而哭。
后有人以诗载之:
天落泪时民落泪,
歌声高处哭声高。
平日漫言党恩重,
亡党祸民是尔曹!
经过数个钟的颠簸艰行,囚车来到了一劳改农场。
囚车进入漆黑巨大的电动铁门儿后,眼前便呈现出数排陈旧的平房,及一些简陋的高楼。照例是高墙、电网、铁门儿、铁窗。
囚车门儿刚一打开,情形如同东莞,“快点儿!进去!快点儿!”挥舞着电警棍、哭丧棒的狱官咆哮不已,众犯慌慌然奔窜而进。待跑至营院中间,“蹲下!蹲下!操你妈的还站着干什么?蹲下!”众犯迅速蹲地排列整齐。
数分钟后,劳改农场的首长摇摇晃晃地来了,胖得很,穿套高档花格子西装,脖系根丝绸领带,象个大肉球似的,缓缓滚在了众犯面前。
略作喘气休息,首长就中气十足的呵呵笑言:
“同志们好!”
大院内鸦雀无声,死一般静寂。
“我代表农场人民,欢迎你们到农场来!衷心希望你们在此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,努力劳改,以期早日释放!不要再辜负党和政府对你们的殷切期望!我就讲这么多。”
话毕,首长又笑呵呵地转身摇晃而去。
接着一矮小狱官表情漠然地说,若有贵重财物需要保护的,就交来登记。有的上前交了身份证、传呼机等物。有一大学生,从裤腰夹层中取出百多元钱后,上交于狱官。他初次来深,刚下火车还不到半个钟,就在火车站因身无暂住证、工作证而被捕。
此后每人发了张表,又划分监仓,梁默与小山东被分至同一监仓。
监仓陈旧,墙皮脱落,犹如古代的人民公社。与东莞收容所相比,此处水泥地板分为两层,监仓的墙壁上有一铁条焊死的铁窗。从铁门儿的钢筋缝中向外望去,只见旧墙壁上用白石灰写着,“戴罪立功,悔过自新!”“认罪服法,重新做人!”
监仓内,进出此农场数次,年约二十出头的小湖南发了言:
“别坐门口!全坐里面去。”
众犯慌慌然纷纷起身,挪移至尿屎池旁坐下。
“待会儿狱霸与老兵们就会收工回仓,大家须坐得端端正正,两手平放于膝上,将头低下,谁若看狱霸一眼,就是自己找死!以后吃饭时,须先让狱霸与老兵们吃饱,然后再吃,否则自己找死!狱霸与老兵们吃后,新兵须轮流洗碗,谁若不洗或洗不干净,自己找死!狱霸让唱歌时,须专注大声,否则自己找死!此处每隔半月,给每人供应一小片儿肥肉,俗称“加马膘”,此小片儿肥肉须献给狱霸,私吃者自己找死!最主要的,狱霸最恨别人称他为狱霸,这与社会上一样,必须统称为仓长,喊狱霸的自己找死!还有拜仓时头磕不响,或记不住监规的,自己找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