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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文化统考,几个班的学生都在教室考试,方木深没有参加,也没有老师出来找他,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记得班上有这样一个存在感微弱的阴郁少年。
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画室中,空气冷清,四面窗户全部敞开。前方正对着一面苍山,百年前的古杉树在视线中轮廓模糊,大雨倾盆落下,水雾缭绕。
陆城遇只一眼就注意到他锁骨上紫黑的瘀青,和脚踝上已经凝固的血痕。
那一天的下半夜,灯光微弱昏沉,没有发现他身上原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。
就像外面的很多学校里,每个年级,每个班,总会有那样一个人沦为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,成为众人欺负的对象。
即便在常年香火不熄,仿若人间圣地的小河寺也不例外。
而方木深就是这一条食物链的底端。
长廊木雕,飞檐凌空,风铎在水雾中轻响,庭院中花木葳蕤,这样充满禅意和佛性的地方,同样避免不了血腥和暴力。
陆城遇踩着地上散落的颜料盒和画纸走进去,涮笔桶被绊倒,五颜六色混杂的水瞬时流了一地,更加惨不忍睹。
响声引起了方木深的注意,他转头望向陆城遇。
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?”陆城遇问。
方木深讶异于陆城遇的举动。
尽管陆、夏两家是世交,但在小河寺里,陆城遇独来独往,从来不管他的事。
“我怕你在这里被整死了,夏家人到时候会找我麻烦。”陆城遇倚在窗口,探身出去看了看,衣服顿时被打湿一片。
方木深想了想,还是决定摇头。
陆城遇拿起他面前画架上的作品,看了两眼,一针见血地说:“天赋不足。你根本就不喜欢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?这样勉强自己,是为了讨夏家人欢心吗?”
方木深捏着笔杆的手指用力,仿佛会在下一秒被折断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:“是啊……”
如此——坦然承认。
天赋不足,不喜欢绘画,对设计无感,但因为要在夏家立足,要讨家人欢心,所以还在拼命地学。
陆城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,笑了笑:“啊,既然这样,那就随你了。”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没什么对错之分,旁人还真不好插手。
也没有必要插手。
“等一下,”方木深叫住陆城遇,说,“我有伞。”
陆城遇顺着方木深指的方向,看见画室墙角有把黑色的长柄伞。“哦,谢了。”他返身回去,毫不客气地拿起来。
“对了,”陆城遇突然问,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?或者觉得值得推荐的地方?”
像是回想到某些不好的记忆,方木深眉眼间的沉郁如影随形,过了好一会儿才说:“加都。”
在方木深模糊的记忆中,对那个国度怀着复杂而不可言说的感情。细想时,却因为时日长久,什么也记不起来。
陆城遇抬手看了眼时间,下山的最后一趟公交车再过五分钟就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