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吃相优雅，不似那些粗野将军，鱼汤不过小饮了一口便顿了下来，细细回味一番朝座下众将道，“临国的鱼到底是差几分意思。”
裴孝廉笑道，“明年春，劳诸位将军拿下西凉，日日向兰台进贡黄河鲤鱼。”
座中诸将皆俯仰大笑，“公子放心，末将等必拿下西凉，叫齐人再无一条鲤鱼可吃。”
一时推杯换盏，觥筹交错。
小棠低眉顺眼，拢在袍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了刀柄。
主座那人却偏偏用角觞挑起了她的下巴，打量猎物般仔细凝视着她，眸中尽是晕不开的墨色，“齐俘说好与不好？”
齐俘。
她当真厌恶这两个字。
她真该与齐国被俘的将士们一同死在天坑之中，也好过留着一条命日日受尽屈辱。
小棠眼波流转，长睫轻颤，“公子说好，便没有不好。”
这般没有风骨的回答，几近奴颜婢膝，但大抵是令临人满意的。
秦慎勾唇笑了一声，座下诸人亦都大笑起来。
有人借着酒劲提议，“今日除夕，没有歌舞可不行，不如叫这齐俘为公子与将军们起舞助兴！”
其余将军闻言亦是高声附和，“好！好！好！”
小棠面色愈发地白，“我幼时家中贫寒，无人教习，不会起舞。”
若非如此，她便不会寄人篱下，亦不可能混迹军中。公室贵族的千金们安富尊荣，簪缨名门的闺秀们亦是养尊处优，如何都不可能沦落到似她这等地步。
先前提议那人仍不饶她，“那便唱支齐人的曲儿！”
小棠不敢想象他年齐国若亡，齐人会落到什么田地。单从她自己的经历看，若侥幸活着，大抵是男子为奴，女子为娼，供临人取乐消遣罢了。
她垂着头，指尖几乎掐进了掌心里，她极力压着声中的颤抖，“我不会唱曲儿。”
裴孝廉仿佛早便猜中似的，冷声讽道，“齐人果然无用！”
倒是陆承南替她说了一句，“公子宴客，将军们不要再为难一女子。”
众将又是大笑，“我大临国攻伐了齐国有近百年，齐国早就成了穷弩之末，困顿不堪，来年春，我等直逼西凉，势取齐国，公子安心。”
陆承南的话令小棠心中一暖，眼眶忍不住便微微发了红，她柔顺地起了身，赔笑道，“小棠无用，便为将军们斟酒赔罪罢。”
这回无人再为难她，她起了身一一侍奉将军们饮酒。
不过三巡，原先口出狂言生龙活虎的临国将领们便生了困意，陆陆续续地倒下了，或伏于案几，或醉倒在席子上。
尚还清醒的已经没有几个了。
裴孝廉察出不对劲来，怒而摔了酒觞，踉踉跄跄地起身喝道，“公子！汤里有毒！”
原先提议要起舞助兴那人顿时变了脸色，吼了一声“齐贼！”，旋即拔出腰间大刀便向她砍来。
那人身形魁梧，若是平时，这大刀劈来必是凛凛生风，但此时那握刀的手却兀自颤悠着发抖。
